論證人的解放的合理性。啟蒙運動反對迷信,提倡科學,宣揚用理性去批判世界的一切,其基本精神正如狄德羅所說的那樣,“是推翻偏見,傳統、古法、普遍的同意和權威……除了感覺和理性所能證實者之外,不承認任何其他事物”。(注:索布爾《法國革命》三聯書店1956年版第21頁。)這正是文藝復興精神的繼續,是完整的資產階級唯物主義哲學的建立和對宗教從理論上的批判和否定。
啟蒙運動反封建特權,要求社會地位的平等,這在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已經有了反封建貴族的實際斗爭。但文藝復興時期資產階級要求的“平等”往往局限在“市民”范圍之內,而啟蒙學者中較先進的人物如盧梭則把平等明確地擴大到一切人,而且從政治平等上升到財產平等。“人們所面臨的問題就是:‘要找出一個組織形式,用共同的力量來防守和保護每個成員的生命財產,組織裡每個成員雖然和其余的人聯合,可是只服從自己,並和從前一樣自由。”(注:盧梭《社會契約論》。)啟蒙運動反對專制,主張政治自由和共和國,其歷史原形之一便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共和政治。對平等、自由、共和國的具體理解在兩個時代不盡相同,但其反專制、要民主的精神是一致的。而孟德斯鸠、洛克、盧梭等人用“天賦人權”、“社會契約”、“人民革命權”等理論擴大了這些要求的內容,並從理論上給予論證,使這些口號具有了更鮮明的感召力。
無疑,啟蒙運動是人類思想史上的又一重大進步。它使新思想更趨成熟,對舊意識的清除更徹底。但是,啟蒙運動本身是文藝復興的繼續。在基本精神上,兩個運動並無二致。在思想性質上,啟蒙運動也沒有超出資產階級的思想范疇而導致一次新的質的飛躍。啟蒙運動砸碎了中世紀思想鎖鏈的最後環節,但首先沖破這一鎖鏈的是文藝復興;啟蒙運動為新思想大廈新添了不少磚瓦,但埋下這一大廈基石的是文藝復興。應該說文藝復興在思想發展史上是劃時代的。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文藝復興的思想解放作用也許更大。當然,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的歷史影響是多方面的,不能簡單地用何者更先進,何者更落後來評價,只是比較它們各有什麼特點。
文藝復興是早期資產階級的思想解放運動,它是西歐史無前例的偉大變革,是啟蒙運動的先驅,正如東方天際不先出現啟明星不會迎來黎明的曙光一樣,我們必須充分肯定文藝復興活動家們沖破中世紀神學枷鎖所取得的卓越成就。這些歷史成就是啟蒙運動不能替代的。但同時也必須看到它存在著局限性。由於文藝復興運動未曾具有啟蒙運動產生的歷史條件,不可能起到後者所起那樣直接的革命作用。如果要求前者能與後者起同樣作用,那是苛求於古人,是背離歷史主義的。同樣,對兩者的作用不加區分,混同一樣,那只能是主觀虛構,也是違背歷史主義的。因此,由於兩次運動所處的時代不同,不能起同樣的作用,因此說文藝復興不如啟蒙運動有思想深度也是不合適的。二者由於所處的歷史時期不同,面對的對象也不同,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者所面對的砍頭的危險,是極其強大頑固的封閉的宗教一統天下的局面。而事實上但丁被流放,客死它鄉;彼特拉克雖死在祖國,卻被教會暴屍示眾,手段卑劣而又殘忍;伽利略、布魯諾更是為之受盡牢獄之苦。因此,向強大的教會勢力開戰,不僅需要理想和智慧,更需要勇氣和膽量。而啟蒙運動中的思想家所處的環境就相對好多了,就連俄國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還以和啟蒙思想家通信來標榜自己,從這一點上來看文藝復興的思想家們更勇敢、更富於創新精神和犧牲精神。因此二者最好不作抽象的概念比較,而作具體的歷史的比較更好,看它們對當代所起的作用,對歷史發展的進程有何影響。
文藝復興就其思想深度上看是有很大的局限性,但是這對於資產階級革命、資產階級政權的建立是一個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反傳統的、開創性的工作都是最難的。而且思想認識也是一個由淺入深,由初級向高級,由不成熟到成熟的過程。任何一個完善的計劃都是在前人的成果基礎上實現的。如果沒有文藝復興等一系列思想解放運動,英國革命和法國革命是不可能發生了。用長時段的觀點來看,在歷史長河中文藝復興是方向性的運動,而啟蒙運動則是加速器。
因此,所謂復興古代文化,實質上是新興資產階級利用古典文化進行反封建的斗爭。中世紀人們思想長期受到束縛,教會宣揚的信條與資產階級的要求格格不入。資產階級產生之初,不可能憑空設想出一套適合自己要求的思想理論,而古典文化在其自由和民主精神方面正與新興資產階級的要求合拍,因而他們從古典文化中尋找思想武器是很自然的。這決不是去尋求什麼掩蔽,因為古典文化作為異教的東西本身被中世紀教會視為敵人而在受戕伐。
人文主義者沒有徹底地拋棄宗教,這是他們的歷史局限性之一。但文藝復興時期的宗教徒,與中世紀那些默守教規、懾服於教皇權威、不敢作世俗斗爭的宗教徒已大不相同。他們不再因宗教而束縛其自由思想。如:薄伽丘著意攻擊教會的丑行;瓦拉無情地揭露教會的謊言。文藝復興總的說來是還沒有否定宗教,但是,資產階級並不是宗教的天敵。任何一種社會形態或者個人都必須有信仰,或宗教或其它。啟蒙思想家伏爾泰就認為“如果沒有神應該臆造出一個神來”。盧梭也認為,宗教表現了真正的人民需要,是文明社會的必然結果。在資產階級進行革命時期和確立統治之後,宗教也從未被拋棄過。所以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有無拋棄宗教本身,而在於宗教是否還是束縛思想、言論、行動的枷鎖。文藝復興首先打爛了教會的枷鎖,因此說它是一次思想的大解放。
當然,啟蒙運動對政治革命的推動更為突出。但是我們不能把歷史的因果關系簡單地歸結於時間上緊連著的事件或現象之間。當然歷史的結果不是由原因的機械積累造成的。但我們決無理由輕視較遠距離的歷史事件的作用。當啟蒙運動直接推動革命的時候,文藝復興正通過啟蒙運動和其他途徑也在發生著深遠的歷史作用,只不過不那麼直觀罷了。文藝復興與啟蒙運動在世界歷史上所起的革命作用都是巨大的,只是它們在各方面的作用和起作用的方式各有特點而已。
總之,文藝復興在解放思想,尤其對人的解放上具有劃時代意義,它開創了資本主義的先河,為以後的思想解放運動和資產階級革命奠定了基礎,可以說它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次偉大變革,是與中世紀的一場大決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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