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所有的蝙蝠都吸血,但是大部分蝙蝠都被籠統地認作吸血鬼。這是人類的通病:一旦某一群體中的個別分子能夠造成比較嚴重的後果,這個群體也就成了危險群體。就像有些猶太人過著奢靡的生活,於是在納粹的眼中,所有的猶太人都是該殺的;就像非典型性肺炎在北京鬧得凶的時候,在某些地方的人看來,所有的北京人都成了可怕的人。一個道理。
人類在蝙蝠中的個別分子那裡,成了菜譜,而且不僅僅是血,甚至是性命——被吸血蝙蝠咬過的人多半會因感染上狂犬病而死亡——這是很讓人類恐懼和沒面子的事情——畢竟蝙蝠太不起眼了。
於是,人們和蝙蝠不共戴天。這主要表現在如下方面:
第一,蝙蝠明明像鳥兒一樣長著兩個大翅膀,卻被歸為獸類,甚至是和人類一樣的哺乳動物;
第二,人們想像蝙蝠是老鼠吃鹽吃多了變的,民間稱之為“鹽老鼠”,山東方言曰“鹽白虎”;
第三,蝙蝠的視力極弱,它尋找目標主要是靠回聲定位,可是人們不管,看到蝙蝠夜裡飛來飛去,通行無阻,深信這種小東西一定眼力奇佳,遵循“吃哪裡補哪裡”的原則,為了將眼睛補得黑又亮,將之捉了入藥;
先人很早就開始觀察這種古怪的生靈。《爾雅翼》稱其為“工於空中盤旋者”,得出此結論,很可能是沒有看見過蝙蝠走路。《法苑珠林》引《佛藏經》:“譬如蝙蝠,欲捕鳥時,則入穴為獸,欲捕鼠時,則飛空為鳥。”如此種種,看出古人真的是拿蝙蝠沒有辦法。更有趣的,蝙蝠倒掛著睡覺,這一點早被人發覺。《抱樸子》說:“千歲蝙蝠,色白如雪,集則倒懸,腦重故也。此物得而陰干末服之,令人壽萬歲。意思是說,蝙蝠的腦子太重了,所以倒著睡覺。
小小的蝙蝠讓人類的想像力也遭到了質疑。
後人的科學研究中,發現蝙蝠是獸類,而且是唯一真正能夠飛翔的獸類。它們雖然沒有鳥類那樣的羽毛和翅膀,飛行本領也比鳥類差得多,但其前肢十分發達,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特別長,並由它們支撐起一層薄而多毛的,從指骨末端至肱骨、體側、後肢及尾巴之間的柔軟而堅韌的皮膜,形成蝙蝠獨特的飛行器官—翼手。
至於蝙蝠的回聲定位,是近一百年內才被人們發現的。因為具備回聲定位系統,因此蝙蝠有“活雷達”之稱。借助這一系統,它們能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飛行和捕捉食物,在大量干擾下運用回聲定位,發出超聲波信號而不影響正常的呼吸。它們頭部的口鼻部上長著被稱作“鼻狀葉”的結構,在周圍還有很復雜的特殊皮膚皺褶,這是一種奇特的超聲波裝置,具有發射超聲波的功能,能連續不斷地發出高頻率超聲波。如果碰到障礙物或飛舞的昆蟲時,這些超聲波就能反射回來,然後由它們超凡的大耳廓所接收,使反饋的訊息在它們微細的大腦中進行分析。這種超聲波探測靈敏度和分辯力極高,使它們根據回聲不僅能判別方向,為自身飛行路線定位,還能辨別不同的昆蟲或障礙物,進行有效的回避或追捕。蝙蝠就是靠著准確的回聲定位和無比柔軟的皮膜,在空中盤旋自如,甚至還能運用靈巧的曲線飛行,不斷變化發出超聲波的方向,以防止昆蟲干擾它的信息系統,乘機逃脫的企圖。這一偉大的發現讓人類頗為得意,並應用於人類自身的飛天夢。
隨著蝙蝠的秘密被一一解開,一種被古人視為異端的理論被提上了日程:由於蝙蝠的名字中有一個“蝠”字,與“福”同音,因此,某些古人認為越是夢見這種可怕的家伙,越是有好的兆頭。這一理論很快擁有了廣闊的市場。今天,我們走在鄉村的集市上,隨處可見由蝙蝠參與構成的“五福捧壽”“福壽雙全”一類肉麻的圖案。
蝙蝠被平反了。可是,人們對它的誤解並沒有就此打住,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除了自以為是,再無什麼新鮮。試問:一直被人們追殺入藥的小生靈真的會在人們的供奉下為人類帶來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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